在那没有智慧型手机和通讯软体的年代,上课的乐趣之一便是传纸条。 撕下计算纸,草草写上一、两句话,率性签个名,随手一折,点触前座同学的肩膀,像按下传送键,纸条便在教室里展开惊险的微旅行。
接到纸条的同学迅速确认收件对象,用眼角余光计算出最短的距离,小心翼翼躲过老师的注意力,将任务一棒传一棒,就在老师转身写黑板的关键时刻,安全抵达。 旅途中,发信人用眼神一路追踪纸条的安危,同学间的合作与默契是纸条的护身符。
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,纸条的传送也有失手的时候。 通常是老师猛一转身或抬头,纸条不幸沦为鹰眼扫射下的猎物,结果往往是被没收。 记得有位老师没收纸条后,造假念出:“今晚半夜十二点,我在月黑风高的老地方等你,不见不散!嘿嘿嘿嘿!”语调煽情、神情诡异,瞬间全班哄堂大笑,喧闹起哄,唯有一人强作镇定,脸红不语。
传纸条除了失手,也可能失控。 某同学刚好坐在班对之间,班对上课频频纸条传情,此一扰民的放闪行径,让身为夹心饼干的某同学不胜其烦,遂将纸条上的收件者改成“老师”,绕道传至讲台。 老师好奇拆封,瞬间板起了脸孔。
令我印象最深刻的纸条,不是在教室里旅行,而是在校车上。
那时和暧昧对象搭同一班校车,彼此皆知对方坐在哪,却总刻意隔着一段距离,然后不经意偷瞄对方,还得提防彼此眼神正巧对上的尴尬。 某次匆忙下车,有位同学从人缝中挤出,碎步追上,叫住我,递上一张纸条。 疑惑的我打开一看,纸条上只写着“Bye Bye”,字迹豪迈,像在大声呼喊。 一抬头,看见一只熟悉的手伸出车窗,在夕照中挥着,校车款款驶离。
长大后才意识到,纸条上的字与挥着的手,在告别的,其实是青春。